星期三, 十一月 12, 2008

>行人 wrote:
>>朱老剑客 wrote:
>>  嗯,我发现现在很多对中国当今政治经济的争执性和论述性文章都在于他们没有很好的对现在的中国进行定位,讨论方向错了,看了 一些近现代西方的书使用的术语和概念也就错了,一错再错,错上加错,结果就是一团乱麻,除了穷发牢骚,不能解决什么问题,稍有一些征兆或者迹象,就认为自 己的说法立住了脚跟,或者认为自己是想错了又硬着头皮犟嘴。这实际上是迷信的一种表现,这种迷信表现在后工业社会的中国几乎处处都有所体现。
>
>这段说得好。
>
>但是不好意思,忍不住插一句,觉得你这篇文章对中国的定位也有商量的余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得罪了。
>
>封建社会(Feudalism)这个概念也是引进的,而且很有点生搬硬套,愣穿在中国历史身上,并不妥帖。从秦始皇起,中国就是一个大板 块。“封”一直有,但不是主流,没有出现过西方封建社会里真的“封建”成一块一块,小国林立的样子。非要贴个标签的话,我觉得官僚主义更贴切一点。或者官 僚封建主义,官僚放在前头。
>
>封侯封官封神榜并不是真的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封给你的,只是借你用用,皇上随时可以收回去。所以咱们不做长远打算,得过且过,更热衷于揩油,雁过拔毛,对“封建”并不太指望。
>

对“封建”我是从字面意思上开始思考的,它的本意我没有去考。而且我在文中也提到了中国封建主义的特殊性,与欧洲的宗教封建主义是不同的,有待举一反三, 比如说血统封建、功德封建、资产封建、地区势力封建等等,就是看这个“封建权”是谁给的,是因为什么给的,从而来确定不同的封建性质。

中国封建是多种封建的综合体(欧洲的封建也一样,也是综合体,只是综合体的形成结构上中西方有些差别),而且不是封建主们各司其职,而往往是兼职、一个势 力同时具有多种封建性质。而且在中国封建社会中势力吞并和势力制衡是普遍现象,皇帝说话不一定算数,小地主说话也不一定不算数。这都是从字面意思上进行考 察得到的,肯定和“封建”本意是有些参差的。

您说的“官僚”,从字面意思上看就是“执掌权位者和幕僚”,您说这是主流,而我认为“地区势力封建”是主流。皇帝如果要收回某封建领地,他的一道或者几道圣旨恐怕达不到目的,他需要把这个势力完全消灭才能以皇天圣土的名义收回那块领地。

封侯就是规定某一块儿土地归某人所有,这块土地上面的人力物力和物产都归他所有,侯没有官权,只有占有权,可世袭、可转让、可出卖等等,有以地名命名的 侯,有以控制人口数量命名的侯,前者与当地府县长官发生权力制衡,后者与当地当坊里甲百总千总们发生权力制衡。古代地方官职担任了两个角色,一个是代表皇 权对地方政治进行制约干扰的工具,不许他改旗易帜;一个是皇帝派下来帮助侯管理领土的高级知识分子。官侯往往相兼,但有一个法律我不知道从哪个朝代开始 的,就是本地人不能作本地官,如此使用外地侯的势力辖制本地侯的势力,从而提高了皇权在土地管理上的权威性。这就相当于现在的军衔和军职之间的关系,军衔 确定了收入,相当于封建的,军制确定了权力,相当于功能的,这两个分开了,分开后形成的空档就是政府权力的容身之地。

除了封侯是皇权行为之外,中国的大多数封建是“地区势力封建”,我认为这才是中国古代封建的主流。地区势力封建具体的执行办法有“资产封建”和“军权封建 ”,比如说土财主和土匪,他们没有皇家的承认,也就是说没有国家的承认,在大区域中的交流、联系和势力扩张是受到阻碍的,因此其封建权利是有限的。但中国 古代封建体制给出了地方势力与皇权之间的沟通途径,比如说上贡,比如说科举,还有《水浒》中的招安,《金瓶梅》中的蔡京卖官鬻爵,等等。总得找个靠山,自 己才能立得住脚,这是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封建主们的思路。可是这些势力的根儿还是和皇权关系不大的,可以是自封自建,也可以是通过民主的方法产生的,也可以 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也可以是前朝遗留势力,比如说《水浒》里的柴进。他们与皇封的侯相比属于基层的土地占有者,而且可以和侯对着干,也就是说表面上 看侯占有了一大片土地,而实际上这些土地是被更基层的封建势力瓜分了的,或者说表面上皇帝占有了一大片土地,而实际上如果没有很好的官制系统的话,他真正 占有的也就是那一亩三分地。

另外中国封建还有“家长制度”和“等级制度”,也就是说每一个家庭或者家族都是一个封建系统,他们如果团结起来呢,就是地区势力,如果涣散了呢,就是很脆 弱的易受欺负的小势力。这些与皇权同样关系不大,顶多是服从皇权领导,参加兵役、徭役等国家建设,但也可以不参加不服从皇权领导,这就要看其势力是否雄厚 了。

如此看,除了“官僚”之外,皇权封的侯,以及更多的自封他封的各种封建势力,实际上是有自己产业的,确实要做长远打算的。官僚与封建主之间的联系,其本质 也是想使自己从无产业的官僚过渡到有产业的封建主这个位置上,而且这个联系的学问发展的很庞大,魏晋的开国史差不多就给出了一个很好的例子,以至于到后来 人们把官僚和封建主混为一谈了,从这里就能看出它们之间的联系有多么大。

直到现在,中国人仍然把官僚这种职能性的组织和封建主这种占有性的组织看成一个整体,实际上是个幻觉,只不过这个幻觉延续的时间长了,也就不在乎它到底是不是个幻觉了。其本质还是封建,官僚是达到封建的一个跳板一个途径。

>
>>  我原来说过人类历史的车轮有它自己的行进速度,谁也不能推动它让它快一点儿,也不能阻拦它让它慢下来。而这个车轮行进的根本 动力则是每个人对快乐的追求——这种原始的本能的精神力量。这与人多人少也无关,而是每个人在历史的坐标系中都会有他本身的存在意义的。极端情况是人类没 了,死绝了,这时,历史仍旧存在,时间仍旧在发展,只是人类社会发展被终结了,说白了就是观察人类历史车轮行进的那一双双眼睛消失了,但这并不能证明人类 历史车轮停止了行进,虽然它后面的路都是空白。零和空集还是有微妙的区别的。我是想说时间和历史就是如此客观如此残酷无情。
>
>对,行进根本动力是每个人对快乐的追求,但行进的方向是由人的知识和智慧决定的。人是会学习的,也是会思考的。同样的错误,人会犯一次,两次,或者三次,之后同样的情形出现,就能预见到结果,会想办法避免犯同样的错误,这样社会就进步了。
>
>我一直认为中国人最大的问题是喜欢改历史。每次改朝换代,第一件事就是改历史,烧书,隐恶扬善。这个样子,知识积累不下来,几千年来一遍又一遍犯同样的错误。
>

我感觉您这段话中“人的知识和智慧”与“行进的方向”之间的关系没有理清。

我给您举个例子,一队小虫往前爬,前面有一根柱子,小虫爬不上去。第一个虫子往前爬的时候就会撞在这根柱子上,撞了两三次,柱子没有倒,但它还是要往前 爬,怎么办?就只要绕过柱子了。跟在后面的小虫也就随着绕过柱子,偶尔也有撞了一下柱子过过瘾之后再跟着大家伙儿绕柱子的。这里,虫子撞了柱子,就是犯错 误,然后它动了知识和智慧,改变了行进的方向。后面的虫子跟着前面的虫子走是虫子的本能,后面的虫子并没有尝过撞柱子的滋味,也就不具备撞柱子的知识和智 慧,但本能使它跟着前面的虫子走就不会遇到障碍。这个看《动物世界》什么的描写毛毛虫的电影里会看到这样的镜头和场景,不是我瞎编。

人也一样,我们现在的很多知识都是常识,比如说地球是圆的,高压电危险,等等,我们只是随着前人走,是本能。并不需要每个人在接受地球是圆的之前都要亲自计算测量航行一下,也不需要自己亲自摸一摸高压电去体会一下危险。这些东西被我们叫做“知识”和“智慧”。而实际上呢?

在我上面的例子里,柱子是本身存在的,并不是虫子动用“知识”和“智慧”故意把它放在那里以便于虫子可以绕着走的,也就是说柱子是虫子绕着走的先决条件, 是柱子的存在决定了虫子的爬行方向。后面的虫子跟着前面的虫子走,它可能预见到了前面有柱子,也可能根本没想过前面有什么,只是前面的虫子拐弯了,它也就 跟着拐,到底为什么它可能并不清楚,用您的话说虫子的这个本能导致了虫子社会的进步。而依我看,虫子社会并没有进步,或者说社会本身也不存在进步,如果说 是有进步的,也只能说是因为有柱子的存在导致的进步。

至于中国人篡改历史,首先这些篡改到底如何我不是很清楚,权且承认有篡改吧,也是可以用虫子打比方。比如说飞蛾扑火,多少年了,飞蛾仍然会顽强固执的去扑 火,没有绕开,没有躲避,看上去好像与那绕着柱子走的虫子相比比较没有“知识”和“智慧”,但这也是本能所致,飞蛾不背叛自己的本能,这一点与虫子绕柱子 不背叛自己的本能是一回事儿。这里没有谁优谁劣之分,我感觉更提不上社会是否发展了。

昨天看到一个新闻,说濮存昕新出了本儿书里面爆料了很多他文革时候做的“丑事”,他说能够自己说自己的丑事是出于自信,他相信人们看了这些事之后不会因此 就笑话他什么的。这差不多就是在和自己的本能作抵抗,我想也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了的。不过我认为如果这本书里没有“丑事”,可能这本书就没有噱头没有卖 点,很平庸,卖的不好,这当然不是濮存昕所希望的了。仍然是出于本能,他权衡了一下“丑事”和“利益”之间谁轻谁重,然后走了一个貌似压制自己本能的事 情,实际上是本能的追求更大的利益。这当然又与社会有关系,人们欢迎看到别人的丑事,才会有“丑事”的市场。

如此看呢,本能主导的社会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本能可能是一成不变的,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和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作用,有本能构成的社会是在不断的变化的。 这也可以说是我的“社会化学”中的一个理论基础吧。当然如果认为这种社会变化是分阶段的,而且是有进步的,也无可厚非,终归这是观察社会的一个好方法,研 究运动时建立坐标系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