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十二月 26, 2007

《骆驼祥子》读后感

  看完了老舍的《骆驼祥子》,人民文学出版社1955年第一版1962年第2版1979年第3次印刷,从前面的出版说明里知道这个版本是1962年竖版横排后再一次重排印行的。后面有两个后记,一篇是老舍1954年9月写的,说到了人民文学版中哪里做了修改,删掉了一些脏字儿和枝冗的叙述,然后是一些歌颂党和新中国的套话,表明了自己在建国后思想的进步,以及觉得原版的《骆驼祥子》对不起劳苦大众,不过据我看这里所说的删掉,就是把“肏”啊“屄”啊等字儿都用“x”代替了,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动。这跟《红楼梦》不一样,同样也是人民文学版的,脏字儿它都保留着,都是语言,都是艺术,平起平坐的。第二篇是老舍在抗战后期写的《我怎样写〈骆驼祥子〉》,这是原稿照排的,比较详细的说了说老舍的整个创作过程,对后来人的小说创作我感觉是很有价值的一篇文章。
  我是前两天看人艺话剧影碟,里面有《骆驼祥子》一出,当时觉得自己还不太了解这个作品呢,如果直接看话剧难免使自己以后没有机会对这个作品形成自己的想法了,就找来《骆驼祥子》这本书先看了,今晚再说看话剧的事儿。
  《骆驼祥子》算是老舍的中期作品,看《我怎么样〈骆驼祥子〉》一文知道他是在远离北京的青岛逃难的时候写的这篇小说,这是他第一篇以职业写家的身份发表的东西。他回国之后在齐鲁大学任教,当时教书为主,写作为辅,世道乱就到青岛定居避难,来访的人向他说了一些拉洋车的人的故事,其中就有“骆驼”一节的事情,由于老舍旧居象牙塔对社会生活都要现写现拿捏,他不能去对京西的骆驼买卖进行详细的调查,只能从自己身边的车夫观察起步,所以他不断的收集车夫的资料,有半年的光景,写作意图随着资料的积累而不断的改变,最后落笔时是已经胸有成竹了的。从他的说法中可以看出他当时信心并不是很强,觉得如果《骆驼祥子》这一炮没打响的话,他还回去教他的书,不再吃写作这碗饭了。都说老舍的文章京味儿很足,实际上是他对中国北方口语掌握的很好,具体是不是京味儿不能说的那么绝对,他是后来才到北京的,在《我怎么写〈骆驼祥子〉》一文中他也说到他对很多口语不知道用什么字儿来写出来,还是多亏他的一位带给了他这方面的知识。嗯,在读《骆驼祥子》的时候我也感到他的土话往往是用得恰到好处,大多文字还是解放前那种很有特征的文艺腔,要比起《红楼梦》那种地道的北京胡同串子味儿来说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骆驼祥子》是用长篇的篇幅写中篇的内容,而且在章法结构上用的又是短篇的技巧,所以虽然书很厚,二十四章,是要被《宇宙风》杂志连载一年的东西,可是读起来很轻松很不费劲。通篇有三分之一的文字是叙述,三分之一的文字是心理活动,三分之一的文字是景物描写,这三种文字是用结构调和起来的,而且作品的节奏也是用结构压住的。用结构的方法写小说在现在的文坛里不很多见了,尤其是打九十年代之后,这种写小说的传统方法已经成为学院里的秘传了,市面上的作品中不大容易见到。这不仅仅是中国文学,国外的文学也是如此,也不仅是文学,音乐、美术、雕塑、舞蹈等等方面的艺术也是如此,注重细节的铺张和情节随意性计划性,而不在操心整个作品的调子和格式了。《骆驼祥子》的结构是拉锯式的,两边儿扯,也不是东拉西扯,而是从一开始到结尾都在思想斗争的那种扯,一会儿想要强,一会儿想堕落,祥子到“人和车厂”门口,一会儿想进去,一会儿又不想进去,每个想法都有道理,无形之中就扩大了整篇作品的篇幅。祥子一开始要强,不合群,想买车自己奔日子过,中间经过了几次的劫难和波折,最后就是吃一顿是一顿的混日子,成了个“很像个‘拉车的’的拉车的”,也是拉锯,拉过来再拉过去。虎妞、小福子、曹先生等人的命运也是一样,只是色彩调子不同罢了。看景物描写与心理动作之间的对照也是如此,他通篇都是在拉锯。可以说整个情节没什么发展,就是春夏秋冬的变化,偶然有了一些发展最后又被拉回到了原点上。这种结构与这篇文章的调子配合得非常好——朴实直白,又与整篇文章的主旨珠联璧合——穷人是跳不出穷圈子的,希望对于穷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痛苦。小说不用说太多太大的道理,把一点点味道发挥充足了,让读者体会到了而不是知道了,这就是小说艺术的成功了。
  在《我怎样写〈骆驼祥子〉》一文中老舍也说到了他是怎么从一个“骆驼”和“车夫”的这么小的故事上升发出一篇述说整个社会的西洋景儿的,车夫的前前后后,他们拉的座儿,从老到小,上中下层社会的样子,扯开了就不愁没的写,而且都围绕着车夫转,抓住这条筋脉,怎么写都不会出圈儿,至于如何从这样的社会叙述中显露出精气神儿来,那就是文笔的水平问题了,而且老舍以前的写作经验保证了他在这里的文笔水平很到位了。
  此文中的景物描写很棒,看得我感到很亲切,北京就是这样子的,我原来在城里,我家人也都是老北京,那时候什么样子现在已经时过境迁完全变化了,从这个作品中我找到了老家的味道,虽然现在还是身居北京,可还是让我有了些想家的意思了。原来我和我姥爷卖过蔬菜水果,早晨三四点就出个排子车去南苑拉西瓜,到小店里吃早点,路边风风雨雨的看摊儿,也卖过馄饨,走街串巷的推销过小家伙件儿;姥爷跟我说过他在澡堂子里甩手巾板儿的事儿;还有我奶奶跟我说过的老北京的戏园子;我妈妈爸爸告诉我的老北京的天桥;北京的地痞流氓我也接触过不少;打群架赌钱的我也见识过一些;当年我叔叔就是镇西单,等等吧,在这里都能够找到,说他卖弄文笔也好,总之他是把老北京给写活了。这些可能都是老舍当年对老北京的回忆的文字,从这里也能够看出民间文化环境对文学作品是有多么大的影响了。
  横向的看,我觉得还是萧红的《呼兰河传》更好一些,那是以中篇的篇幅写长篇的故事,没什么主观的议论,把什么玩意儿都托给读者自己去思考,只管自说自话就成了,又轻松又耐人寻味,《骆驼祥子》还有柔石的《二月》以及鲁迅的一些作品给观众填得太满了,心理活动虽然写的都很精彩,可看完了之后不能再多说什么话,不禁让观众憋屈,小说如果不能让观众二次创造形成口头文学的话,那它的影响力和生命力就要短浅一些了。这是我的看法哈,不是正论了。
  我国八十年代的电视剧还是电影《骆驼祥子》,就是斯琴高娃演虎妞的那个,我觉得并没有把《骆驼祥子》的真味表现出来,也是此作品没有给读者留下太多空间,而在发挥创造的时候难免因为个别的议论言语而在读者脑中离失了真味,从而造成了遗憾。要把《骆驼祥子》搬上舞台我看也是很难的,很多小说中的东西不好表现出来,那种拉锯的阵势写是写得出来,演就不一定能够让别人体会到了。我今晚准备看《骆驼祥子》的话剧版本,看看人艺的艺术家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难题的,呵,我觉得最大最显眼的难题是演祥子的那个演员会不会拉这个洋车满舞台跑,这可是这个小说重头戏啊,嗯,比较够得瞧了。
  老舍的文字很不错了,通篇我找不到什么地方不好的来,说来这个小说只要是有一个方面到位了,就一好百好了。里面的各种俗事烂事儿都说到了节骨眼儿上,痛快了,写进去了,那就没问题,就是中间的那几个“xx”,我觉得也没必要,指明了是脏字儿了,反而让人浮想联翩,是欲盖弥彰的笨法子。这倒想让我看看解放前的版本,说不定更精彩一些呢,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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