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读后感
看完了《全本新注聊斋志异》,蒲松龄著,朱其铠主编,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9月北京第一版第一次印刷。共三厚本儿,注解详尽,旁征博引,印刷精当,全书在注解中人称上有四五处错别字,一处标点错误,正文中有三四处句读上尚可商榷,一千六百多页的书能够做到如此,可喜可贺。
在看此《聊斋》的时候,我常琢磨我们家阿花(我养的母猫)如果有一天也显了神通,豁然变成淑女,对我百般婀娜,对月骚雅,共赴阳台之下,爽成琴瑟之欢,嗯,我也享受享受野村高士的快乐。或许阿花本就出自龙宫呢,袖揣十颗夜明珠,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摇曳春风无限绿,不剪床前几烛红。待我出远门时,有阿花望穿秋水,蹙断远山,呵,那我就算是折寿个几十年也心满意足了。当然,聊斋里说得更棒,那是把古文玩儿得很精到了的作品了。我也从中学到了不少转(zhuǎi)词,至少以后耍贫嘴的时候也可以略作铿锵了。
从此书的注释中我总结《聊斋》中的典故多来自《论语》《尚书》《易经》《礼记》《诗经》《左传》《世说新语》以及唐诗宋词,据我的朋友说这些都是当时知识分子们必看的书籍,现在看很高明,在当时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就像现在人写文章多引时事、近代史、革命史、西方人物传记等等做典故是一样的。确实,不过《聊斋》里用典很活,一句话里可能用两三个典故,有些典故还是反其意而用之。那个“异史氏曰”里有几段儿是长篇赋体,有些是放在故事正文里的某判词某檄文里了,通篇对仗,句句有典,往往一篇儿这样的文章,其注解就有四五页,看起来倒是不累,而且是很兴奋的,有说风的,有说雨的,有说同性恋的,有说悍妇的,大多是从已有的典故里抽取某一个因素来进行发挥的。还有活用《诗经》,把《诗经》中的两首诗中的话给揉成一句来形成雅谑,这个都足可见蒲松龄的文学功底已不止于背书抄书,亦有评书在内耳。多加咀嚼,真可绕梁三日。
我只记住了部分典故,因为这书很容易看,语言干净,状浮于形,不用太多的动脑筋绕弯子则故事的美妙奇巧毕现,所以看得很快,比看《圣经》要容易得多,看快了,我就不会刻意的去记什么具体的典故了,有些故事看完了就过去了,文章大概的轮廓、动作心里有些数了,也就过去了。所以我觉得以后如果有时间的话,还得再看几遍,学四书五经,看《聊斋》比看原文要轻松一些。我前几天心血来潮去书店找到一本儿《诗经通诂》,清朝人写的,就特想买,后来仔细翻了翻,就作罢了,我终归还不是搞八股文的料。如果在古代,我这样的恐怕连个童生都算不上了吧。古人只要考科举的都看四书五经,都读那几本儿书,这样也就形成了共同的文化,共同的语言,如此确实很方便交流;而且那文化是深厚的,系统的,他们的交流也自然档次比较高了。如果放在现在,每个人都在读不同的书,同行之间都难得共同语言,再像《聊斋》那样用典,恐怕就知音杳杳了。也就因此,现在扒故纸堆的,不如关注近现代时事的,或许也不如看日本漫画玩儿电子游戏的,也不如搞中共党史的,也不如看卡尔维诺博尔赫斯的了。文化如此,其文也必如此,不能怪现代文人不够文,唯土壤支离难得茂树矣。
从《聊斋》注解中还可以看出蒲松龄多写山东的事情,他家乡的事情居多,然后是安徽、江苏、河南、直隶、四川、广东、浙江、江西等地的事情,而且他文章中提到的人物有一部分是当时有名气的人,载入光绪版的《山东通志》了的,不是进士就是举人,这大概能够看出当时他的交游范围。在提到某地风物时,时间地点言之凿凿,确实是有记史的风范。嗯,以后如果组织一个“聊斋游”,去看看那些村儿那些庙,到江南找找“五通”,去青州访访“雹神”,一定会很有趣味性。至少我利用《聊斋》对山东的地理、明末清初的历史事件多少有了些了解。《聊斋》虽然多涉神鬼妖狐,不过其中的地理历史部分是不会错的,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当时的人们看了更加解颐更加解气一些。有不少篇章现在也是很解气的,我觉得现在的中国跟明末清初时候的比起来变化确也不是很大,并没有传说中的“翻天覆地”那么大。中国的文脉断了,其他的比如说贪官脉、悍妇脉、陋儒脉貌似还是很好的么。
与四大名著相比,《聊斋》里没什么脏字俗词,不过在骂人的力度上好像更强一些,有一些就是随口说出来的话也被做成了文言,还特好听,平仄有力,语势彰显,这个我觉得是功夫,我还没看到有哪本儿书也能把人骂得这么好听的。文言确实是汉语的精华,我想就算白话文运动再深入搞它一百年,也不一定能够达到文言的表达水准。四大名著里也涉及到了赌博、狎妓、斗殴等平民之事,不过能像《聊斋》这样写得有趣的地方不多,可能是字多了缠绵了也就是泄劲了吧。我问朋友为啥不把《聊斋》算进四大名著,朋友说《聊斋》都是短篇,四大名著都是长篇,或许是这么回事儿吧。
《聊斋》的语言给我的感觉总是一个老头子在大笑着嘲讽世事,目光明亮,或手舞足蹈摇头晃脑,或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蒲松龄在讲述别人在自己的文集里记载的故事的时候,也用的是自己的语言,而且多会说谁谁谁的记载要更精彩这样的话,呵,这倒也让我想更多看看与蒲老同时代的人们的文集了。在第一册上有蒲松龄的画像,左手捋须,一双笑眼,此一垂然老者,耄耋之年,竟做出这么富有精气神的文章,人老心不老啊。联想《郑超麟回忆录》也是八九十岁的人写的文章,也是毫无老气,精神焕发,文章修养能如此,让我羡慕不已。
我在看《聊斋》的时候常琢磨他这是怎么写出来的,在取材方面已经有很多考证了,我在这里说书写过程。《聊斋》里的故事虽短,不过都很复杂的,题材上重复的不少,但内容上却篇篇不同,即使是两三句话的小短文,蒲松龄也力求其叙述曲折和意境深远。我想这不太像是一笔挥就的,而且里面那些大段大段的赋文可能是另作的,放在文章中时根据文意小做修改。有些语言是日常的灵感给随手记录下来的,遇到适当的语境就直接拿出来使了;有些则是套话,这篇儿用完了那篇儿也用。而且《聊斋》语言在发音上很容易背诵,虽然我没有刻意的去背什么,只是觉得如果让我背某段或某篇,那些发音的平仄、韵律应该不会很难记。这使我感到这些小文章都像是反复加工过的,若要从中找到败笔,以我的水平来说是很难。好像蒲松龄在写《聊斋》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要下很大的功夫来写,要争取让它流传甚广甚远。也有可能这本是当时文人的矜持,本是一个作文的习惯了。看朵渔的《禅机》中说张之洞认为自己的字儿以后定会流传,所以写字时处处留心,有一天给家里人留了一张便条就出门了,过了半个时辰又回来了,修改了便条里的几个字,来回看看,满意了,又重新誊写了一次,把原来的那个条子撕碎了扔掉,即又出门办事儿去了。
蒲松龄作品除了《聊斋》之外还有他的诗集、书信集、文论集流传于世,只是我没有在书店里看到过,如果要对《聊斋》进行深入的理解,在蒲松龄身上做更多的工作,除了四书五经外,这些资料以及当时的县志等也是必不可少的,仅仅看《聊斋》的注也只能满足皮毛之需。尤其是他的诗集,在《聊斋》的注解有三次提到了某首诗详见其诗集上的某段自注。不知道现在是否有“聊学”或者“蒲学”,不过既然《聊斋》如此迷人,说不定我以后闲暇了会广收资料钻营于其中的。
标签: 读后感
时间
15:59
<< 主页